从此后我所写下的每一行文字,
都将是吉普赛人的歌
我要是炸了,先去inner找

【戚千】而今花满堂,不若一剑锋

25集延伸,假如狗哥没死的大结局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这年本该是戚寒雨的成年礼。

他记得自己幼时,爹亲与师尊都曾说起过这个日子:西江横棹说要在那一天,一家人都聚在一起,简单地做一桌饭菜,纪念他终于成年;而千金少却说要大操大办,一定要叫上戚寒雨所有的朋友、所有的刀宗子弟,庆祝他千金少唯一的徒儿正式学成出师。

他曾经那么期待这一天,想让爹亲和师尊认可自己、高高兴兴地看着他长成可以肩挑重担、背负重责之人。

但一切都不可能了。

不会有生辰、不会有宴席、不会有熟悉的家常小菜、不会有人陪在他身边。

一切都烟消云散。

十六岁这一年,戚寒雨成为了刀宗宗主,接过了染血的啸穹。

被做成吊坠的碎片在他的手中回到久违的家,但他的家却永远不在了。

最后一战的情况人们不算清楚,但丹阳侯和千金少战死却是人尽皆知的。其后飞渊与士心便各自继承了宗主之位,霁云在一番权衡后便随天之道远赴中原,唯一宗主幸存的星宗却三垣失一,不得不由尚显稚嫩的无愧代理丹阳侯之责。

三个少年宗主决意将宗内一切知识无条件分享给道域中人,这个决定想来也是幼稚,却终究是他们那时最大的执念。继承宗主之位后,他们将硕果仅存的门人聚集起来,宣布四宗合一,并在下一次选举前,尊奉年纪最长的颢天玄宿为四宗神君。

走在路上的戚寒雨停下了脚步,轻轻叹了口气:如果可以,他希望能够永远活在赢得天元抡魁的那天,又或者……是他们二人还未猝然离去前的任何一日。

但他不能停下,这天是四宗大祭的日子,他们未能救回的同门,和此后战死的同僚,无论能寻回尸首与否,都在星宗外寻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安葬。

有时候戚寒雨总觉得这是他亲手杀害同门师兄的报应:西江横棹与千金少都没能寻回尸首,就连衣冠冢也起得潦草。为了体现对死者的一视同仁,每一方坟墓的规格都维持一致,这些年过去,也仅有一方青石铺盖、一碑伫立。刀剑两宗剩余的门人担下了刻碑的重任,颢天玄宿亲自为所有逝者书写了姓名生卒。出于尊敬,戚寒雨日夜不息地刻碑,但当他最终走到属于他们的墓前,却是飞渊替他立起了西江横棹与千金少的墓碑、刻上了那两行封印了过去的字。

而他至今却连正眼看那墓碑都做不到。

这年的大祭已不如前些年那般肃穆了,戚寒雨能在空气中闻到些许的轻松。四年过去,许多人已经走出了当时的痛苦绝望,但当他站在四宗宗主之中时,那种几乎凝固的气氛才再次充斥了他的心。

在这里的每一人,都失去了至少一位最重要的人。

但那种疼痛,似乎会因为人与人的联结而更加黏稠难解。

当大祭结束后,星宗宗主叫下了戚寒雨等人,说是要与他们一会。不明所以的戚寒雨便与飞渊等人一同去了星宗辖地——四宗合并后并未将领地合并,但彼此来往却频繁了许多,颢天玄宿在那一战后便极少出行,并将培养苍苍作为了首要任务。考虑到天雨如晴出行不便,每当需要四宗会晤,戚寒雨便会和飞渊、士心一同前往星宗。

那是一场宴会,适才公祭时未曾现身的霁云竟在场布置,看到他们到来,他立刻将他们拉上了主位。

看着霁云面上生动的神情,戚寒雨不禁感到一阵欣慰,慕容府的生活想来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变化,因为当他与他们站在一起时,正该属于二十岁青年人的生机与活力却衬得另外三人像是垂垂老矣。

只有苍苍还能与霁云毫无顾虑地玩笑打闹了一番。

大约是他们与长辈的默契罢,自担下了重担,飞渊、士心与他便学起了颢天玄宿的做法,他们公开表现出自己几人私交甚笃,身体力行地对各宗门人与道域百姓抛送善意。哪怕是将头低到地上的泥土里,也在尽力挽回曾经的过错,想要弥补过去对普通人的忽视。

他们所做,无非一个“养”字,用自己的一生去养所属的宗门,用所有前人智慧去养道域,用正直、担当与近乎赎罪的态度去安抚、去帮助那些蒙受苦难的人们。

然后,让更年轻的一代重建秩序、带来生命,巩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。

看着已经不再像孩子的苍苍举手投足间也有了丹阳侯的克制、天雨如晴的沉稳,戚寒雨轻轻叹了口气:这重担压得他无法喘息。

好在宴席即将开始。

他对应付宴席的礼数已是烂熟在心,但见到颢天玄宿终于出现、向赴宴众人宣布了自己即将隐退的消息后,他还是心口一揪。

苍苍比他小了约四岁,他说不清这个孩子的童年究竟是结束在天元抡魁落败的那一天,还是在那个陪伴他前去拯救父亲尸身的雨夜。

但终究,有长辈照拂的日子过去了。

他为苍苍鼓掌喝彩,却感到心口揪得难受——如果没有那一切,也许这时候他正和父亲、师尊庆祝自己成年出师,千金少也许会因为怂恿他饮酒而被爹亲和风逍遥取笑嘲弄。

而他也该是在这时候开始帮他分担宗主的职责,在他被玩世不恭包裹的温柔中逐渐成长为刀宗新的中流砥柱。

清明这天总是难见艳阳,天雨如晴似是因为天阴不适而早早退场,颢天玄宿难得地在众人面前为她推着轮椅,随之也一起离去了。

不久,宴席过半,宾客酣饮正欢,不再有人关注坐在主位上的宗主们,正位主座坐着的无愧见状,便示意众人不必再陪,可以退到备好的小室内歇息片刻。

本便心情不佳的戚寒雨见飞渊起身,也向无愧与苍苍告辞,退入后室休息。

不想却见到了颢天玄宿与天雨如晴。

二人正在饮茶,见众人进门,便笑了起来。天雨如晴拉着飞渊坐下,又招呼站得较远的士心和霁云,让他们一起在桌边落座。

颢天玄宿见他们坐下,起身走去了一旁,在角落的桌上摆弄起了什么,戚寒雨抬眼看去,就见他转过身,竟是拿了两盘小菜。

他骇得站了起来,和同样惊骇的士心霁云一起扑了过去,想帮他接过饭菜。

但星宗宗主只是摇了摇头,执意要自己动手。

那画面却甚是怪异。

戚寒雨和霁云拿了剩下的菜,又坐回桌边,不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。

颢天玄宿静静坐着,像一尊精美的佛像,又像是落入凡尘的星辰,他沉默了片刻,抬眼与面前的孩子们一一对视过来:“这是如晴师妹和我做的小菜。”

一旁的天雨如晴轻声接口:“今日,是替你们庆祝成年礼的。”

戚寒雨握着拳的手蓦地攥紧,他低下了头,不想让任何人发觉他眼中泛起了泪光。颢天玄宿继续轻声说道:“我想,他们应也是希望和你们一起庆祝这一日的。”

他坐在桌边,因为体内肝肠寸断的痛苦慢慢弯下了腰,直到额头撞在桌边,发出一声巨响,才感到泪水夺眶而出。

“待我隐退后,你们可以把我当作长辈,而不是星宗宗主了。”四年过去,颢天玄宿的声音听来已透了几分疲惫与苍老,戚寒雨伏在桌边无声地哭着,他似乎逐渐忘了这位前辈也曾在大战中身负重伤,甚至不切实际地奢望他能永远站在那里、担起道域的风雨晴缺,做他心中最后的依托。

但人总是会成长、会老去,就像这世事即便变幻莫测,却总裹挟着所有人向前再进。

强行将泪咬回去后,戚寒雨抬起头来,却见天雨如晴一手揽着飞渊,一手轻轻摸着她的手臂,面上是淡淡的欣慰。

只比他大了几岁的剑宗宗主,而今眉宇间却已有了几分天雨如晴的淡然与沉定,再看不见过去的张扬洒脱。

他告诉自己: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会被过早消磨尽青春的生机,早早踏入生命的荒凉。

颢天玄宿将酒和茶推到他们面前,待他们各自沉默着满了小小一杯酒,才和天雨如晴一起无言举杯。

然后,他将那壶酒尽数洒到了地上:“宗主之身不宜醉酒,便饮茶吧。”

那便当地下众人,与他们一同举杯了罢。


回刀宗的时候,路上的人们都向他问好行礼。

戚寒雨对他们礼貌回礼。

他从未想过,门人凋敝几乎殆尽的刀宗,却是战后最先开始恢复的。覆舟虚怀在逍遥游和霁寒霄死后便如散沙,而铁枫零亦在那一战后下落不明。

有一日戚寒雨和风逍遥正在整理同门的遗物,准备一一包裹好葬入刀宗后山独立的公墓,供那些年老体弱的遗属凭吊。门外却来了好多人,说是要拜入刀宗门下,风逍遥耐不住好奇,开口询问了原因,才知道有个消息不胫而走:那个在夜里惩恶扬善的无相大将军,原来是战死的刀宗宗主千金少。

自那以后,刀宗在人们的帮助下恢复了起来,却始终没人知道那是谁放出的消息。戚寒雨一直想知道那人是谁,风逍遥却似是有怀疑之人。

后来戚寒雨送风逍遥离开道域,从桃源渡口回来时,却在千金少居室的门前看到了他的披风。

那件他幼时一直捏着当指引的披风就挂在门前的树上,洗得干干净净,补齐了所有破漏,仔仔细细地勾在一根很粗的树枝上,确保它不会落到地上。

他取下披风,将它紧紧抱在怀里,知道铁枫零大约也已离开了道域。

后来他一直穿着那件披风……直到那天。

某一天夜里戚寒雨突然又见到了当年金光冲天的异象。那光芒转瞬即逝,他却突然想起独眼龙当时说起过的异界穿梭之事,便匆忙赶去了那里。

旧时的战场已无人问津,他在人们植下的树木间穿梭,着了魔般无法停止。直至不远处有一片棕色的衣角撞入他的眼,戚寒雨冲了过去,在一棵断了的树后寻到了他。

千金少浑身是伤,仍穿着向他告别时的那身衣裳,俊美得有些邪气的面上也划了两道深深的伤口,血腥味直冲向他的鼻端,戚寒雨脱下了身上的披风,将他裹了进去,横冲直撞着逃回了刀宗。

他仍住在千金少的居所,无论多少人要求他搬入新的宗主府邸,他都不曾离开。

现在他更有了无法离去的理由。

三年半的时间里,千金少一直未曾醒来。戚寒雨在他的床边支了床铺,每日晨起与入眠都与他轻道早晚。每日他自己烧饭,便无须担忧刀宗众人发现千金少归来,只不过午时必须抽空回来检查,再喂他吃下午饭。

三年半的时间里,他看着千金少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、成为一道道新疤,又看着他身上虬结的肌肉渐渐消失,终于变成单薄的骨肉,连他未被时光雕刻的面庞也日益清瘦,那无限拉长的绝望感让他再也无法忍受——他开始庆幸自己未曾向任何人透露千金少的归来,因为他已经看不到希望。

就连唯一知晓此事的颢天玄宿与天雨如晴,也终于开始向他暗示“那一日”。

可戚寒雨不想再失去他一次了。

他感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死去,感到自己慢慢明白了他的心情,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笑着说自己能够赴死。

回到家门前的时候,戚寒雨颓丧地靠上了门前的树,他抬头看向簌簌的树叶,恍然觉得在这茫茫天地间,唯有在此处,自己才能成为自己。

走出院门,他是刀宗宗主;走入房门,他是千金少的徒弟仔。

收拾完心情的戚寒雨推开了门:“师尊,我回来了。”

他拖了一把椅子到床边,将混了酒的水放在上面,从床上抱起已经形销骨立的千金少,用勺子将水喂进了他的口中。

“师尊,今天是四宗大祭,人们已经渐渐走出阴影了……”

“颢天玄宿前辈决定隐退了,再过几年,苍苍就要成为星宗宗主了……他和天雨如晴前辈做了饭菜,给我们单独过了成年礼……他们还给我们准备了成年礼,是宗主印玺和玉佩。”

“我前些日子遇见飞渊姐姐和她的未婚夫了,她瞒了我们好久,苍苍还因此不高兴了……那男人具体的身份我还不算清楚,但天雨如晴前辈肯定知道。不过那天,他看着飞渊姐姐的眼神很温柔,飞渊姐姐也笑得很开心,她还和我开玩笑,说得找我、士心、苍苍和霁云一起去挖女儿红,因为她已经不记得具体在哪儿了……”

他将千金少放回了床上,低着头坐在了床边。

“春天到了,花已经开了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每年大祭的时候,会有很多人带上家里或路上开得最美最盛的花,说是为了让那些早早离世的年轻人开心……”

“今年刀宗后山的山谷里也开满了花,是新来的门人种的,各家都选了一种,保证一年四季花香不断。”

“今天宴席的时候,来了好些人,都为我们喝彩欢呼,我却觉得难过——道域的和平是您和那些前辈用命换来的,我们几个小辈,说到底并没有被他们这般感恩爱戴的资格……”

啸穹倚在他的腿边,而碎片挂在他的胸前。

戚寒雨握住了那个吊坠,感到多年前被它划破的伤口隐隐作痛:“我试过了,我不是您,我只能做一个规规矩矩、正正经经的宗主。我没有办法给别人带来快乐,只能认真做好面前的每一件事。”

“您告诉我,我应该做我自己。我试过了,我发现自己没这么坚强,因为我放不下身边的人、放不下我爱的人。我也想过:这样的我不适合做宗主。所以最后我选择要对每一个人好,这样才能让四宗更平稳、更迅速地恢复。”

“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真正在意的人不多。”

他伸手摸上啸穹的刀鞘,摸上它短短的刀穗:“今天我看着这满堂宾客,看着这漫山花海,却觉得自己不快乐。我一边为四宗现在的生机感到快乐,一边却觉得不快乐:因为我觉得这宾客如云、花海如画,终究是比不上您在教导我时运招的刀光掠影……”

“说到底,我还是想……想要您陪我过成年礼……”

他顿了一顿,轻声说道:

“我最在意的始终是您。”

说完这一切,戚寒雨在床边坐了一会儿,屋里静得可怕,他告诉自己:在随千金少而去之前,还有几十年的岁月将这么安静。这认知已经吓不到他了,现在的他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,惊闻噩耗、失而复得、得而复失,这一切终于把他最后的感情折磨殆尽,他将碗和勺子放回了椅子上,准备起身去做午饭。

突然,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头发,轻轻地、缓缓地摸过了他垂在身后的高马尾。

“徒弟仔,我这是睡了多久啊?怎么你已经有白头发了?”千金少一边咳着,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,他几乎能听到那熟悉笑容的弧度,“我是不是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啊?”

他转过身,看到那双红色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倒影。

“师尊!”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题目化用了贯休的“满堂花醉三千客,一剑霜寒十四州”

狗哥插自己旗子真是毫不手软,吓得我手抖

希望狗哥不要凉……

评论(9)
热度(35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夜倾_Calendae | Powered by LOFTER